王大春扒着船舷,水珠顺着他古铜色的脊背往下淌,听了林宇的话,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拍了下脑门:“哎呦,你知道咋抓,你倒是提醒一下我呀,你明知道我脑子没你好使。”
林宇笑得直不起腰,弯腰捡起块抹布扔过去:“我倒是想告诉你,你也没给我机会啊,噗通一下就跳进海里去了,你倒是着急。”
王大春挠着板寸头,露出一口大白牙,嘿嘿的傻笑。
“我这不是想快你一步吗?这样,我这就下去,把那只龙虾抓上来!”
“行了,别抓了,天色不早了,咱得早点儿回去。”
林宇抬头看了眼渐渐西沉的日头,橙红色的余晖给海面镀上金边,“休息一晚,明天赶紧把海参卖了,这海参存放不住,时间长了会化掉。”
“行吧!”
王大春手脚并用爬上船,湿漉漉的潜水服裹在身上,像套了层笨重的铠甲。
上船之后,他盯着桶里张牙舞爪的龙虾,喉结上下滚动,满脸羡慕:“这家伙,个头可真不小,你看它那样子,好像还要跟我磕一下子呢。哎,对了,小宇,这龙虾要是卖,能卖多少钱?”
“这可说不好,毕竟市场上基本没有卖的。”林宇蹲下身戳了戳龙虾挥舞的大钳子,“不过按我的猜测,至少也得四五百块。”
“啥?四五百块?就这么一只?”王大春猛地跳起来,船身跟着晃了晃,“哎妈呀,那你舍得吃?要不,咱拿去卖了吧?这可是钱啊!”
林宇仰头大笑,“你咋就认钱?咱想卖,也得能卖的出去啊,这玩意儿价值虽然高,但是咱这小地方识货的人少,所以还是吃了吧!不要心疼,咱有这装备,以后不愁没钱赚。”
“再说了,这么有价值的东西,你就不想尝尝什么味儿?”
王大春搓了搓手,嘿嘿笑道:“那我必须想啊,但是能卖钱最好不过了......”
暮色给海面镀上一层蜜糖色,林宇握着船舵,王大春哼着跑调的小曲儿收拾装备,铁桶里的海参还在缓慢蠕动,龙虾偶尔用钳子敲击桶壁,发出清脆声响。
两人有说有笑地将船驶向村里码头,远远就望见桅杆林立,渔船挤挤挨挨地停泊在岸边,喧闹声混着咸腥海风扑面而来。
码头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。
渔民们踩着晃动的跳板搬运鱼获,竹筐与甲板碰撞出咚咚声;妇女们挎着菜篮穿梭其中,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。
人群中央,李刚叼着烟斜倚在车旁,他身后几个打手模样的人正往车上装鱼,箱盖压得“咯吱”作响。
“李老板,我这鲅鱼新鲜得很,您给个实诚价!”满脸皱纹的老渔民捧着鱼凑上前,鱼尾还在滴水。
李刚瞥了眼鱼鳃,嗤笑一声:“鳃都泛红了,还敢喊高价?2毛钱一斤,爱卖不卖。”
老渔民急得跺脚:“昨天还3毛呢!你不能这么压价啊!”
“行情跌了,嫌便宜你找别人去。”
李刚弹了弹烟灰,不耐烦的说道:“卖不卖,卖就过秤,不卖就到一边儿去,别耽误后边的人。”
老渔民攥着鱼的手直哆嗦,嘴唇动了动,最终叹着气将鱼扔上秤。
几个渔民蹲在角落,用草帽挡着脸小声咒骂。
“这孙子越来越黑!昨天收鲅鱼还给3毛,今年直接就2毛!”
“可不是,他就是欺负咱们没地儿卖。”
“再这么下去,干脆把船凿了!”
......
几人正讲话时,林宇的船缓缓靠岸。
二叔林强眼尖,他刚把自己的鱼获卖完,立刻甩下手里的缆绳迎上来。
“小宇!大春!”他踩着跳板跨上船,脸上堆着笑,“今天出海收获怎么样?快,我帮你们搬......”
自从去年冬天村长罗全教训过他之后,林强就真的像变了个人,不仅隔三差五往林宇家送自家种的菜,前段时间还主动帮王玉芬翻地、搭架,把芸豆种得整整齐齐。
这些林宇都看在眼里。
此刻他跨上船板时,帆布胶鞋在甲板上蹭出沙沙声响,眼神里满是讨好。
当铁桶盖子掀开的瞬间,林强喉咙里发出“咕咚”一声吞咽。
暗褐色的海参堆得冒尖,在暮色里泛着湿润的油光,几只还在缓慢蠕动。
他颤抖着又打开第二个、第三个桶,直到第七个桶的海参展露在眼前,太阳穴突突直跳:“乖乖,这么多海参!你们这是发大财了!”
他的惊呼声撕破码头的喧闹,震得海鸥扑棱棱飞散。
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沸水,周围搬运鱼获的渔民们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。
“我草......我草......我草......”
王瘸子的拐杖戳得木板咚咚响,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。
“这么多海参!”
“小宇,你们这是真要发财了呀!”
“这咋弄上来的?”
听到动静围过来的村民,看到桶里的海参,全都不淡定了。
“我们下海抓的!”
这话如同一记重锤,人群瞬间炸开锅。
“啥?下海?”
“我的天,你们胆子真大。”
“这特么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,明个咱也下海去抓海参得了。”
“别犯傻!你忘了去年吗?”
这话像盆冷水浇下来,喧闹的人群骤然安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