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方士炼制长生药,噱头各有不同,但有一件事万变不离其宗,就是需要消耗无数奇异珍贵的药石。太宗皇帝那阵子命人四处搜罗那罗迩婆寐要的东西,连当时根本没出生的太平都在幼年时听说过这事。不过这些珍奇宝物到了那罗迩婆寐手里,到底是炼进炉子里了还是干嘛了,也没人知道。
但这场荒谬的求长生,最终的结局毫不新奇,太宗皇帝吃了那罗迩婆寐的丹药以后,不光没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,反而好像还死得快了一点。
杨裕桐继续道:“那罗迩婆寐虽然没有炼出长生药,但也有几分真才实学,尤其是精通天竺药学,听说他在长安收过一个弟子。那位弟子姓甚名谁,都不清楚,只知道家中世代行医,被那罗迩婆寐收为弟子后,设法把天竺药学和中原医学融会贯通,配伍治疗之法奇诡,但几乎从不出错,专为达官贵人诊治,后来因为行为不端,以巫蛊惑人,被流放到了岭南。”
“这么巧,也在岭南?”太平思索起来。
“不错,而且隐居毒瘴遍布的深山之中,他不仅不怕瘴气,还能以瘴气为保护,显然确有几分高明医术,很可能有此次瘟疫的解决之道。只是此人并无医者之心,从不给平民百姓看诊,官府请他也是请不出来的。但如果我们让苏令瑜知道这个消息,她一定会不择手段逼他出山,届时无论是死在瘴气之中,还是被药死病死,都要比我们自己动手来得方便。”
太平心情颇好,“就这么办,此事全权交给你。”
杨裕桐屈膝下拜,“必不负贵主厚爱。”
岭南。
苏令瑜的偏头疼日益严重起来,整宿整宿的睡不着,她干脆时常放弃睡眠,像少年时一样彻夜办公。
岭南如今已没什么公务需要她去处理,她彻夜考虑的只有瘟疫和清瘴。岭南千里山林,瘴气一时片刻除不干净,而深入山林沼泽之中做清瘴工作的官兵,也有很高的染病的可能,他们的安危也急需考虑。
别说岭南的报疫文书此刻才刚刚传到神都,便是即刻就有朝廷的援助来,也依然很难解决问题。城内的大夫们也渐渐支撑不住,当务之急,必须找到可以治疗瘟疫的人。
苏令瑜一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,没有伤及脉管,但血也出得不少,雨似的往下掉,在浑浊的水里化开。
投放疫毒的水渠被挖开来在太阳下暴晒,已经即将干渴,水渠中残余的水仍然含有让人染疫的尸毒,苏令瑜在水渠边半跪下去,把带着伤口的手腕浸了进去,而后简单擦拭一下,用一块巾子把淌血的手腕扎紧,独自往山中去。
她近日将搜捕外逃人员的控鹤卫都收了回来,在岭南境内搜寻未被延请的名医,在杨裕桐设法递出消息之前,她就已经查出了那位神鬼莫测的罪医所居之处。
她也正如杨裕桐预料的一般,决定以身涉险,逼他出山。
苏令瑜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,只说自己会离开几天。她带上只够让自己跋涉到那位大夫居所的食水,丝毫不考虑回程。